不如吃鱼去

食色,性也

【良堂】周全

*鱼君出品 

*新入坑,瞎写写,望列位不嫌弃₍₍ (̨̡ ‾᷄ᗣ‾᷅ )̧̢ ₎₎

*颜控良x结巴堂

*养成系小甜饼



   依山边是个不大不小的镇子,一条小河从中过,巧把这地方分成两块,有人往河上修了座白玉桥,才把这两块连接起来。傍水是条繁华的长街,最中央是家杂货铺,牌匾上书“周全”俩字。字是鎏金的,楠木黑底把这字衬得真真的。

   周家老爷子是个务实人,每天雷打不动鸡鸣就起,早早开了门,在店里泡茶揉核桃,没事逗逗鸟。周家就一个儿子,周九良。小孩正好八岁,秋天才能进学堂,在家待着怕被闷坏,家人就让他帮他爹在店里算账,多少学点东西。别看孩子小,但看着比同龄人成熟,性子沉稳,耐得住心,简单的账从来没算错过,这心里可清着。

   杂货铺里小东小西都有,卖的最多是闲时吃的零嘴。“周全”名声就传在干净新鲜,各季水果一出,周家就搜罗能腌做吃食的,用糖、盐腌来,装在瓶瓶罐罐里,看着好看,腌好了吃着也爽口。


   六月梅子熟,周九良会跟着母亲一起去采梅,他身量小,但力气大,够不着树枝就帮着提箩筐。一颗颗用清泉洗过的梅子干净漂亮,圆滚滚得堆在一起,青茫茫一片,想着咬在嘴里那酸一股甜一股的滋味,看着就流口水。

   周九良不过是个孩子,嘴馋,但又不敢偷偷拿,面上无表情,只敢用小眼睛撒么几眼,趁母亲不注意再咽口水。周母也知道孩子气性,往往会笑着挑三四个皮薄肉厚的梅子,塞进孩子缩在身后的手里。

   待周九良囫囵吞下梅,吐出核,两人这才抱着箩筐往回走。


   回了家,周母平铺开梅子,忙针线活去了,留周九良一人在院子里守着晾晒的梅子。没人陪周九良玩了,小孩就一人搬个板凳,坐在自家院门口数蚂蚁。

   某天,就在周九良仰头捏脖子的时候,一个粉嫩的身影飞快从他眼角掠过。他好奇,反应极快地追着那点粉看去。只见糖葫芦铺前站着个孩子,足蹬黑布鞋,身穿藕粉大褂,袖子那儿叠了几道,露出面团捏似的小臂,细细的腕子上系着根红绳,头上也同样用红绳扎着两个小揪。 粉娃娃旁边站着一个带瓜皮帽的大人,正把一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递给他。

   娃娃转过来,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,那大眼睛亮晶晶的,扑闪扑闪直眨进周九良心里。周九良看看糖葫芦,又看看那孩子,下意识咽了口水,然后被呛得直咳嗽。

   “糖糖糖⋯⋯”

   孩子一张口就是脆生生的音,在周九良耳里听着可好听了。糖葫芦被接到手,孩子迫不及待地挨在嘴边,露出皓齿往第一颗山楂果上啃了一小块,第一口只咬下一点冰糖,甜丝丝,引得他一下子笑开,整个人软软糯糯的。大人摸摸孩子的头,细软的发顶稍稍榻下去,周九良边看边想,越觉得漂亮娃娃像极邻居家养的白兔子,都是眼睛亮亮的,摸起来软软的。

   周九良盯了人一会,觉得有点倦就揉了揉眼,这一放下手,粉娃娃就不见了。周九良还沉浸在惋惜之中,心不在焉地挑着揉上盐粒的梅子,往底层撒了白糖的罐子里投。

   一层糖一层梅子,一层糖⋯⋯

   “糖⋯⋯糖!”

   粉娃娃的声音兀的在耳边响起,吓得周九良一哆嗦,糖袋子就“扑棱”一下掉进罐子里去。这声音自然是周九良幻想的,他颤抖着手把糖袋子捞起来,看着瞬间被糖淹没的小半罐梅子,深深地叹了口气。

   完了,这准齁甜啊。周九良晃了晃罐子,无奈地继续往里面放了几颗梅,想着这罐梅就留着自家吃吧,别嚯嚯了外人。

   周九良定了心,稳了手,除了那罐失误的梅,其他都按着一层糖一层梅,好好地码在罐子里。各类瓶瓶罐罐摆在明亮的地方,晒着太阳,就等梅子慢慢变化,缩了表皮,腌成酸酸甜甜的盐渍梅子。

 

   周九良人虽小,心里却装着事,这些日子老想着上次见着的粉娃娃,想着那张好看精致的巴掌小脸和水汪汪的大眼睛。老和周九良玩的都是街坊四邻闹腾的男孩,都穿着背心大裤衩,能在外面追逐打闹疯一身汗,抓泥鳅爬树那是样样精通。周九良不怎么爱闹腾,但还是会和男孩们凑一块,说是沉稳但他有时候扑棱一下疯起来,谁也拉不住。

   周九良想,粉娃娃肯定是个香香软软的女孩,安安静静的那种,比他身边那些闹腾的男孩乖多了。再者,他身边可没那么大眼睛的孩子,好家伙那眼睛,装了星星一样。周九良不止一次对着镜子拼命睁大眼睛,可就没人家一半大。小眼巴查的孩子多,大眼睛又粉雕玉琢的粉娃娃的地位自然就在他心里排在了老前面。他把这事埋在心里,谁也不说,就自个美,美自己见过那么好看的一个人。

   

   三个月一过,梅子腌出了色,沉淀出杏黄色,透着股酸劲,卖得可好了。周九良也入了学堂,跟着老师读书。

   一天,周九良做完了老师留下的功课,正踩着矮木板凳美滋滋地在柜台捣鼓他宝贝的木疙瘩,还想着让他爹在哪刻几笔再细化细化,隔壁巷子突然闹腾起来,小孩的吵闹声吓了他一大跳,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摔出去。

   周九良捧着木疙瘩从小板凳上跳下去,气呼呼地挪到门口。还没等他跨过门槛,一个蓝乎乎的东西“咻”的一声从眼前飞过,然后一群孩子也跑过去。

   周九良想着只上次集市见过这阵势,还以为又有什么新鲜玩意,瞬间消了气好奇追上去。他个小,很容易挤进了最里边,只见当中一个穿蓝大褂的娃娃抱着自己的头缩成一团,而周围的人正往他身上扔白瓜子。周九良记得自家大人说以多欺少不是什么君子行为,他不懂什么叫君子,但知道这么欺负一个人太过分了。

   周九良比这些孩子矮,说话也奶声奶气,所以上去轰人一点气势也没有,只有当他憋红了脸以不给他们卖自家东西为理由喊了几嗓子时,才有几个年龄小的孩子停了手,但大孩子照样砸着白瓜子。

   一看不起作用,周九良就气了,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,他抓着地上那人的手腕就跑,跌跌撞撞跌进自家店铺。幸亏周九良反应快,一进去就回身关了门,才把那些孩子隔绝在门外。

   孩子闹了会就一哄而散,到别处玩去了。周九良见人都散了,这才靠着门松口气。


   蓝褂孩子来头可不小,是本镇赫赫有名的孟家糖坊大公子孟鹤堂,在家里是捧着怕摔了,含着怕化了的宝贝,他今儿本想着偷偷溜出家玩会,没想到一群孩子因为他结巴而笑话他,甚至拿瓜子砸他。

   孟鹤堂可委屈了,他想,自己又不是想结巴的,这不是挺小的时候被吓过一次,突然就这样了,后来怎么改也改不过来,能怪他吗?这一想,他更觉得委屈,一时半会缓不过来,就缩在地上,拿袖子捂脸掉金豆子。

   屋子太暗,什么都看不清,周九良又把门打开,让屋子亮堂起来,然后试探地戳了下孟鹤堂的衣袖。

   “先生?”

   老师教导他们要尊重别人,周九良想,自己尊重老师,唤他“先生”,那叫别人“先生”肯定也是合适的。

   孟鹤堂哆嗦着身子,没敢吱声,倒是不哭了,只红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,不看周九良,看地。这一露眼,周九良就愣住了,面前这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他可认得!可不就是他不久前看到的!

   “地上凉,快起来吧。”

   周九良摇着孟鹤堂的肩膀要他站起来。孟鹤堂也觉得屁股凉嗖嗖的,拍着灰从地上起来了。

   那蓝大褂一看就是上乘的,挨了灰,打掉后一点不皱,一点也不脏,迎着光还微微发亮,闪得周九良好奇地寻光去了,当然最后视线还是落在那双含着泪的大眼睛里。

   孟鹤堂缩在地上的时候,小小一团,站起来却要比周九良高一个头。周九良努力仰着头,有点后悔每天早上没多吃两口包子。

   孟鹤堂站是站起来了,但还是不说话,低头扣着手,看上去暂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。周九良有心要和他说上话,就很快跑到柜台里,捧着一小袋东西又走回来。

   “给!我请你吃。”

   孟鹤堂抬眼,觉得这孩子面上老成,跟他管家一样,但这奶气的声音听得他心里一颤一颤的,他便默默接过袋子,悄悄打开一看,是黑黝黝的瓜子。

   “周九良,”孟鹤堂看见小孩站得笔直,头却垂得很低,发出一点很细小的声音,但他离得近,听得见,“先生可以叫我九良。”

   孟鹤堂把这名字在心里念叨了几遍。

   “不要怕,我是个好孩子。”

   周九良看孟鹤堂缩在袖子里的手还在抖,就努力露出一个笑,这可能是他笑的最夸张的一次,他甚至把豁牙都给露了出来。孟鹤堂看着那两酒窝是笑出来了,还发出了点上翘的尾音,这让周九良听着可开心了。

   周九良露出认真的表情,又奶声奶气地喊了几声先生,但孟鹤堂只是不停笑,还是没开口。

   孟鹤堂平定下心情,“咔吧咔吧”地磕着瓜子,速度快得周九良都看不清,只能看见那双指尖透粉的小手晃来晃去,这让周九良想到他爹养的鹦鹉,那也是个爱吃瓜子的主。


   周九良拿了梅子,又拿来了米糕,让孟鹤堂的嘴一刻也没停过,他唇齿间都是香甜的。

   周九良纳闷,自己给了这么多甜食难道人还不满足吗?他只是想说上几句话而已。

   孟鹤堂摸着滚圆的肚皮,笑嘻嘻的。

   “好好好⋯⋯”

   话非常自然地脱出口,孟鹤堂吓得瞪圆了眼,忙捂住自己嘴巴。周九良也吓一激灵,后知后觉,异常惊喜,眼睛瞬间睁大开来,伸出小胖手搭在孟鹤堂手背。

   “再说点再说点!”

   孟鹤堂摇头,偏不说。

   周九良慢慢把手收回去,闷闷不乐。突然地,门外有人喊了几声忽高忽低的“少爷”,只见孟鹤堂慌慌张张站起来,看上去是要离开。但他没直接出门,而是在门槛前停了步,转身向周九良弯了下腰,又挥挥手,这才放心走。

   虽然孟鹤堂招了手跟他道别,周九良却还是不怎么开心,但他还是张张手,算是回应。

   孟鹤堂走后,周九良慢吞吞地收拾起桌上的杂物,心里埋怨对方不肯和自己聊,但他还安慰自己,人好看,好看。


   镇子小,街头不见街尾见的,一来二去周九良就和孟鹤堂玩熟了。周九良年龄小,但心里门门清,他从大孩子那打听出这不理他的“小鹦鹉”是长他五岁的孟家大少爷,而不理他是因为人从小是个结巴。

   怪可怜的。

   头回弄清楚的周九良这样想。

   但看到孟鹤堂揪着比他高的邻家孩子头发要给人扎小辫,结果不小心自己摔一跤之后还爬起来不罢休的全经过后,周九良又想,哟,还挺虎,倒也不怎么觉得可怜了。

   后来周九良渐渐知道,给人扎小辫是孟鹤堂一癖好,他周九良就被扎过好几次。

   哦,对了,在此之前周九良先知道孟鹤堂不是个女娃娃。但这好像对周九良没什么影响,因为孟鹤堂再虎也是香香软软的,手小脚小,主要是好看。

   当时周九良和小伙伴一块闹,年龄大的几个孩子拿他们讨趣,问他们长大想娶什么样的媳妇。

   周九良还不知道“娶”是什么意思,就有人回他,就是能在一起生活,一块玩一块吃一块睡那种。

   周九良几乎立刻就想到孟鹤堂去了,他想,如果“娶”了他,就能说上话了吧,他们还能天天说,把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地下跑的都聊个遍。

   周九良刚和孟鹤堂认识后,孟鹤堂还不怎么爱说话,顶多蹦一两个字。直到有次周九良奶声奶气地说长大要“娶”他,孟鹤堂才打开话匣。

   “我我我我是男男男男男男的,你你不不不不能能娶娶娶娶娶娶娶我。”

   “为什么?”

   孟鹤堂比划半天,说他俩都一样。

   “什么一样?”

   “那那那那里。”

   “哪里?”

   孟鹤堂脸都憋红了,最后鼓囊半天还是没给周九良讲明白,只能以他还小糊弄过去。

   周九良懵懵懂懂,只知道孟鹤堂是男孩,不给自己“娶”。

   

   开始周九良还挺黏孟鹤堂,因为他觉得孟鹤堂声音好听,脆生生的,像银铃,就想巴结他多说几句。但自从孟鹤堂话多起来后,就变成孟鹤堂黏周九良了。

   周九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,孟鹤堂就从自家带好吃的给他,什么桂花糕桃酥饼⋯⋯两三年一晃,周九良身形不仅抽长起来,还直往着横向发展起来。孟鹤堂摸着周九良圆润起来的脸颊,可开心了,就忘了之前娶不娶的,越看这奶团子越心悦,心里小算盘打得“叭叭”响。相比之下,周九良却愁眉苦脸的,对这样的结果不怎么满意。

   “九九九良良良良胖胖胖起来来来⋯⋯就不不不不会有有人有人人和和和我抢抢抢抢了了。”

   “先生你说什么?”

   孟鹤堂对此笑而不语,挤眉弄眼又哄着人吃下一颗青团。

   

   周九良好读书,一来是他觉得书有趣,二来他总想找些美好的词来形容孟鹤堂,正巧这书里有大学问。孟鹤堂就和周九良不一样,他看书比常人费劲,还读不顺句子,到学堂会被人笑话,家里干脆就找了读书先生,多多少少给他教点东西,但他还是因为自身的缘故对读书兴趣阑珊。

   有了周九良,一切就变了,孟鹤堂突然觉得书也有意思起来,他看不下去就缠着让九良读给他听。往往为了完整读一段字,两人要闹腾好一番。

   孟鹤堂不擅长读书,倒是会些琴画,还有模有样的。一等周九良捣鼓木疙瘩,孟鹤堂就爱提笔落纸,把人眉眼点进画里,一时还有点岁月静好的意味,这也是两人难得安静的时候。


   孟鹤堂跟熟人在一起就愿意多说点话,奈何他是个结巴,说的再多,句子也是断断续续的,教人听得不大懂。为此,周九良替他想了个好法子,让孟鹤堂尽量发单音。

   久而久之,他俩说话就只有对方能听懂,旁人听了则是一头雾水,直夸两人关系好,有默契。

   周家和孟家是世交,两家老爷子是有过一起揉过核桃养过鸟的交情,所以两家孩子来往密切,有默契是自然而然的。孟鹤堂常留周九良在家过夜,周九良也邀请过孟鹤堂来自家玩,开始周九良还觉得这跟“娶”没什么差别,常挂在嘴边,后来他书读多了,真正了解“娶”的意思后,他才把这话咽进肚子里,不愿再与人说。

   周九良待孟鹤堂如好兄弟,自从知道“娶”的真正含义便有些乱七八糟的想法,而且当无意间被孟鹤堂一个回眸惊到乱了心,这才让他慌了心神。

   小时孟鹤堂的大眼睛亮晶晶的,让周九良好生喜欢,长大了周九良却觉得那双大眼睛顾盼生辉,能勾得人心颤。

   觉得自己兄弟眼里有情,周九良自知不妙,便刻意要离孟鹤堂远些,但孟鹤堂却有意黏他。本来这搁在平时挺正常的,但现在的周九良可不一样嘞,他脑袋里净能蹦出些虎狼之词。

   周九良看着孟鹤堂能把自己看脸红了,这让孟鹤堂笑他长大了。周九良不做解释,开了扇子掩面,等人离远再心虚地扇扇子。


   周九良还不太懂,还在迷雾里鬼打墙,就在他似懂非懂的时候,孟鹤堂突然提出要离开一阵子,说是少则几月,多则几年,他爹要他跟个大师学点手艺,以后好照顾自己。

   我可以照顾你。

   话到了嘴边,周九良又给咽回去了。

   “真的要走?”

   “嗯。”

   “什么时候回?”

   “快。”我尽快。

   “咱庙上不见顶上见,等着呗。”

   “行⋯⋯”

   话是说开了,真到孟鹤堂收拾包袱的时候周九良又不舍,黏在人后面不愿走。

   “读书书书书书书书书去。”

   “我都会。”

   “瞎瞎瞎说。”

   孟鹤堂一动,周九良也跟着动,看他把五颜六色的大褂一件件叠齐整。

   后来管家来催,周九良就不好意思再留,只能捏捏孟鹤堂的手,道:“先生,姻缘有份。”

   周九良猜,孟鹤堂一定没听懂,要不然他不会那么干脆地转身继续收拾东西。

   孟鹤堂想,他不能回头,要不然哭的太丑周九良可能就不喜欢自己了。

   

   孟鹤堂走后,周九良就定下心来好好读书,他偶尔期盼孟鹤堂写信回来,但又后知后觉,记忆中孟鹤堂好像没怎么认真识字。但他后来确有陆陆续续收到过几封信,字不那么好看,内容也很少,给他惊喜的是有几次落款是“小鹦鹉”。

   说起“小鹦鹉”,周九良就想起和孟鹤堂一起比赛磕瓜子的时候,孟鹤堂那鼓鼓囊囊的小脸颊和亮晶晶的眼睛。他惊喜的是,自己只提过一两次这称呼,难为孟鹤堂费力学这两字了。

   周九良把每封信都仔仔细细地读,再认认真真写回信,好让孟鹤堂也安心。


   其实孟鹤堂没离开多久,走了没几个月就闹着回来了。孟鹤堂本打算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周九良,但他看见周九良认真看书的样子,就没打扰。孟鹤堂觉得,好像他离开的日子里,周九良变了,但是具体变在哪他也说不清楚。

   人回来了,通信却没断,隔一段时间孟鹤堂便差人送到“周全”铺子里。


   孟鹤堂在信里写,天渐渐冷,要九良多添衣。

   周九良看着信,笑,自己又不是傻子,他一早就换上了母亲亲手做的厚棉衣。倒是孟鹤堂,周九良担心这个大傻子不记得添衣。周九良知道孟鹤堂体寒,一到冬天就手冷脚寒,他要把那小手小脚揣怀里才能让人暖和会。这一出远门,离了周九良,还不知道孟鹤堂有没有记得添衣,手脚还暖不暖。

   周九良写了回信,寄回去,刚寄走他又敲自己脑壳,他担心这个干嘛,人小公子肯定不愁穿,在外有专人照顾,但他又想,万一孟鹤堂不听话呢?思来想去,周九良认了,认了这操心的命。

   孟鹤堂收了信,躺在床上傻笑半天,望着床头烧旺的炭火,朝自己冰冷的手心哈着气。别说,他还真挺想周九良这一“暖炉”。他边想,边坐起强迫自己继续把书往下读。周九良学能耐,他可不能落下,以后是两人过日子,他也得有本事,不能让人瞧不起。


   孟鹤堂又写,抱怨外头有人欺负他,笑他结巴。

   周九良回,“先生,外界对你的偏见你不要去理会。”

   孟鹤堂收信,感动得窝在被子里直落泪,又回忆起周九良的好。

   周九良不怎么知道安慰人,倒比较擅长撅人,有时看见孟鹤堂哭,他只道好德行,也不怎么会安慰,只会默默把这来龙去脉摸清楚,想尽法子帮孟鹤堂讨公道,出口气。孟鹤堂结巴,常被人笑话,他泪窝子又浅,就更容易让人给欺负。而周九良在,就没别人敢欺负孟鹤堂,就算欺负着了,他周九良也能靠一语致胜的本事把人怼得回家哭爹喊娘,好不伤心,让孟鹤堂破涕为笑。

   

   周九良觉得孟鹤堂的信是故意要他好好回忆,把他们间的事给记得明白,让他别再犯糊涂。周九良叹孟鹤堂真是只狐狸,精的很,也怪他自己耽于美貌没能早发现。

   周九良是越想越明白,突然有天就开窍了。他发誓,等孟鹤堂一回来,他就上孟家提亲去,和孟鹤堂大大方方过日子。

   孟鹤堂越是读信,越是想周九良的好,他高兴当初看上的小石头敲开来是块美玉。他这越想,就越有动力,读了不少书,渐长了不少知识,也有能力不露面地处理一些简单的家里生意。

 

   两人是默契地伴着对方成长,不知不觉都优秀了起来。

   周九良接手了自家铺子,干的不错,生意是越做越大。孟鹤堂接管了自家糖坊,不动嘴皮也能谈妥不少生意。


   又是梅子成熟的六月,再过几个月便是周九良成年之时,孟鹤堂想着该到时候了,他要精心准备一番,到时给周九良一个大惊喜。

   菊月初,周九良便接了笔大生意,说是镇里有个糖坊有意合作。周九良寻思整个镇子里没几个糖坊,最有名的莫属于孟家。但他听他爹说孟老爷最近忙着熬鹰,有阵子没管坊子的事;再者,若是孟家有意合作,不就是一句话的事?看来是某个小糖坊了。而且糖坊来人特郑重地说要当面谈,弄得神秘兮兮。

   周九良好奇,便先答应下来,约了具体时间。

   转眼到了约定那天,约摸提前了一刻钟,有人入门了。周九良一抬眼,愣住了。只见来人一身墨绿的绸缎大褂,衬得肤色是愈发白净,尤是脸上带着笑,两轮弯弯月就弯进了周九良心里,撩得人心痒痒。

   来的不是旁人,正是周九良的心上人。

   原先周九良苦于找不到词形容孟鹤堂,这下几个词是争着跳到舌尖。

    目似朗星。

   潘安之貌,卫玠之容。

   ⋯⋯⋯⋯

   “老板板板板板板,我我我要买买买瓜瓜瓜瓜瓜瓜瓜瓜瓜⋯⋯”

   孟鹤堂敲了柜台,含情目直直勾着周九良的心儿。周九良慌了眼神,拾起一折扇给自己定心。

   “这只呱呱呱⋯⋯”周九良使着折扇指向自己,又在空中打个圈,稳稳落在孟鹤堂的手背上,“不要钱,讨去么?”

   孟鹤堂愣了半天,缓过神来面前那人已勾唇笑起来,像只餍足的猫。

   “好。”

   如此心有灵犀一点通,相看无限情。


   后来周九良才知道孟鹤堂也有了能耐,孟家糖坊生意全权由孟鹤堂负责,之前的大生意不只是空口说说的,这可是孟鹤堂为周九良准备的成年礼之一。

   周九良高兴,不光因为孟鹤堂有了能耐,还因为自己收到的第二件成年礼是两人道明了心意,孟鹤堂即将要“从良”啦。

   “呸呸呸,什什什么叫从从从从从良啊!”

   头回听说周九良说自己要“从良”了,孟鹤堂还挺不高兴,敢情自己之前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买卖?

   周九良倒是笑的没眼睛。

   “从了我啊。”

   孟鹤堂不说话了,红了脸,低了头,咬着下唇勾嘴角,后来实在忍不住掩面笑出声,衣袖却把那刚画的眉擦掉半截。

   一个没眼,一个没眉,倒也般配。

   周九良自然提黛为孟鹤堂画眉。

   这一画,便是一辈子。


   周九良挺感激祖上传下来的牌匾,真真是个好兆头。

   周全周全。

   他周九良和孟鹤堂得以成全。


END

评论(2)
热度(32)
© 不如吃鱼去 | Powered by LOFTER